导言

伦理学的目标是提供关于如何做人和怎样行事的学说。

伦理理论包括两个子理论：一个是道德价值理论，一个是正确行动的理论。

书中包含三个部分：挑战、基础、理论。

  • 挑战包括：利己主义、决定论、神定论、相对主义、主观主义、科学主义。
  • 基础包括：
    • 价值理论（享乐主义、趣向论、至善论）
    • 道德能力（实践理性：包括工具主义、关于客观目的、康德式的三种）
    • 方法论（如何对伦理学理论化）
  • 理论包括：功利主义、义务论、美德理论

最后结语是“生活的意义究竟是什么”。

（一）利己主义

包括心理利己主义和伦理利己主义。前者揭示一个动机和人性事实，后者提供行为与实践的指导。

心理利己主义：心理上，人类每一个个体的动机必然是自私自利的，他们总是并且不可改变的被自我利益所驱动。
心理利己主义者说，每个人都在做追求最大的自我利益的事情，并且每个人都应该这么做。

自我利益 = 自我 + 利益
自我，狭义上指自己，广义上指自己及亲属、朋友等。
利益，指幸福。快乐（由财富、权利、名誉带来）。

心理利己主义排除了利他主义的因素：1）认为利他是利己主义的手段，2）利己是利他的动机，3）利他时没有意识到（潜意识）其实是利己。

例如，看到乞丐，帮助他其实是缓解自我内心的焦虑。

  • 反驳1：帮助他人和缓解焦虑都是欲望，如何解释有帮助他人的欲望？毕竟是它得不到满足所带来的焦虑。
  • 反驳2：帮助他人可以得到快乐 不等于 为了得到快乐而帮助他人
  • 反驳3：无意识的动机无法被证伪：深入反思就可意识到利己的内心，如果没意识到意味着反思得不够，怎么算够？直到意识到为止。

生物学上证明基因自私：（反驳）移情作用导致的错位，因为有基因做出利己的行为不等于基因自私，基因本身只是化学物质，人才有自私。

（二）决定论

道德责任：某人x为行动A负责，当且仅当，
1）主事条件：是x做的A；
2）自由条件：除A外，x还有其他可选的行为。

决定论：一个人的所作所为，取决于他的需求、好恶、判断、决定等等，每个人都是在一定的场合和条件下做出选择的，所有这些，人的因素加上外部环境，合起来使得一个人在一个特定的场合的特定行为成为不可避免的。

两种决定论：

  • 神学决定论（自由只是一种错觉，可演变为宿命论）
  • 科学决定论（基于严格的物理定律，可演变为历史决定论、社会文化决定论）。

问题：如果决定论成立，那我们的决策和行动，都是我们无法控制的，我们别无选择，因此我们不是自由的。没有自由，也就没有道德责任。

以上论证的核心问题是，自由意志与决定论是否能共存？

回应立场1：刚性决定论，世界就是决定论的，自由与决定论不相容。
回应立场2：意动论，自由与决定论不相容，完全的自由意志。
回应立场3：柔性决定论，或相容论，自由与决定论可以相容，决定论是否成立取决于科学发展。

  • 意动论:
    • 策略1：现象学证据，如我能深刻地意识到未来是开放的，是有多种可能性的。但它不能给我们确定性结论。
    • 策略2：化“因果性”为“合理性”。原因是行动者所无法控制的外部因素，而理由是行动主体的构成部分。
    • 问题是，假设我在岔路口的一个选择，在微观层面简化为由神经元的状态决定，那我真的可以控制他的状态吗？（联想到，法律上的定罪，我真的可以不杀人吗？） （有一个历史能不能假如的问题。）
  • 相容论:
    • 策略1：古典相容论，利用“假言解释”，一个人根据充分条件必然做出行动A，不代表他不能选择做出其他行动。（待解释补充）
    • 策略2：法兰克福式的情形，即使一个人没有备选可能性，也要负道德责任。（思想实验：选左转不干涉，选右转大脑被强制干涉。人选择左转，要负责）
  • 新的方向：
    • 古典决定论的前提是，过去决定现在，再决定将来。要跳出过去-现在-未来的三维单向因果决定框架，代之以更符合当代物理基础的四维框架（时空区域）。

（三）神定论

上帝之死：我们失去了道德标准或是超自然的立法实体（也可能从未有过道德标准）。随着世俗化和科学化，无神论者及存疑论者在增多。他们持道德怀疑论和虚无论。

卡拉马佐夫论题（神令论）：宗教是人类的道德规范的唯一来源。假如没有上帝，一切都是允许的。

伦理学分为价值论和义务论。价值论判断善恶，义务论指出义务，即要求、允许和禁止。

神令论主张，一切人类义务排他性地出自上帝的命令，上帝与道德的关系就是立法者和法律的关系。

神令论的困难：

困难1：上帝的命令有时无法可靠地用来指导实际行动。

  • 反驳：人们虽然从不同途径获取关于上帝的命令的知识，但是可以用自己的理性去判断如何实践
  • 问题：原地踏步，没有达成一致意见；无关紧要，因为倚靠理性就够了，上帝的命令变得多余。

困难2：《圣经》中的道德缺陷，即我们在道德上认为恶的东西，《圣经》是允许甚至要求做的。上帝的部分行为被认为是有道德问题的。

  • 反驳：用哲学和思辨技巧来调和并重新解释经文，使之与目前的道德感相协调。不是《圣经》有错，而是我们的理解有错。
  • 问题：我们在思考《圣经》文本中的道德内容时利用的理性道德思考、论证和推理从何而来？

困难3：恶的问题。全知（可以预知灾难）、全能（可以预防灾难）、全善（理应做出行动）。

  • 反驳：自由意志防卫。道德上的善是出于上帝赋予人类的自由意志（因此是反决定论的）。
  • 问题：对可想见的恶的行为不加以制止，这种自由意志真的是好的吗？

游叙弗伦两难：上帝命令正确的行为是因为它是正确的，还是一个行为是正确的是因为上帝命令了它？

  • 问题：若是前者，说明上帝的命令受制于上帝之外的道德标准，那么上帝并非道德标准的制定者，上帝失去了道德代言人的意义；若是后者，意味着上帝是道德的创造者，伦理学的基础建立在上帝的专断之上，比如上帝命令亚伯拉罕杀死儿子以撒的故事（质疑上帝是否值得崇拜和服从？）。
  • 反驳：上帝是全善的，所以不会做出恶。上帝的全善体现在他知道所有的道德规则并总是严格执行，而不是他创造了这些规则。

无神论者对上帝之死并不担忧：宗教可以成为道德的心理基础（伦理信念的象征），但绝不是逻辑基础。人类的道德规则并不需要超级立法者，而是我们自己立法。

（四）相对主义

道德相对主义（文化相对主义）：一个道德判断是否为真，人们的看法在不同时代、不同社会中存在着深刻的差别。不存在所有时代、所有社会都普遍承认为真的道德判断。

三个例子：卡拉丁人“吃掉亡夫遗体是对的”，爱斯基摩人“弑婴弃老是允许的”，非洲社会“给女孩实施割礼是应该的”。

元伦理的道德相对主义：道德判断不是客观的或普遍的，而是相对于一个人群生活于其他文化、传统或社会实践的。不存在所有时候、所有地方、适用于所有人的道德判断。

论证：在一个社会习俗中人们相信x是正确的，在另一个社会习俗中人们相信x是不正确的，所以在x是否正确的问题上，不存在客观的答案。

问题：人们对一个问题有分歧，并不表明这个问题没有客观的答案。如两小儿辩日。

  • 反驳1：这是关于道德的分歧，而不是关于事实的分歧。道德事实或许根本不存在，即“道德反实在论”。
  • 反驳2：论证中的分歧必须是根本性的，不可化解。即使通过背景信息的揭露、不相干因素的消除、误解的澄清以及科学的手段，仍然不可化解分歧。
  • 直接反驳：（综上得出）文化多样性并不表明人类社会之间在道德规范上存在根本性的差异。他们往往忽略了文化共性。一些道德规范往往是从社会利益角度出发。

关于宽容：既然不存在独立的基础批判其他文化的道德，无论来自哪种文化，我们都应该宽容其他文化的道德。

  • 问题：宽容成为一个普遍的规范要求，这恰恰违背了相对主义想表达的。
  • 辩护：我们只能干涉那些承认宽容原则的社会，不应该干涉那些没有支持宽容原则的社会。
  • 反驳：心理层面上如果坚定并严肃地持有一套道德准则，我们该如何宽容那些与之根本相冲突的实践。并且，无条件的宽容并不总是有正面的价值。

文化内部也有问题：

  • 道德进步问题。如缠足，其实是几代人呼吁、奋斗、努力的结果。
  • 亚群体问题。佛教徒应该遵循无神论的规范还是佛教的戒律？

（五）主观主义

道德主观主义：一个行为是否正确，依赖于从谁的立场看，在不同看法的两个人中间不存在谁高谁低、谁对谁错的问题。道德不是普遍的，是因人而异的。

道德相对主义是一种集体版本的主观主义，道德主观主义是一种个人版本的相对主义。

文化相对主义坚持道德的社会性，甚至认为传统是唯一和最终的道德权威；主观主义却认为在道德问题上应该从集体的约束中解放出来，做道德的主人。

论据1：道德证明是不可能的。因为道德信念与事实信念是不同的，对道德信念上的分歧无法彻底解决。

  • 回应：道德证明并非不可能，也可以借助理性的思考、科学的分析等进行，我们可以发现一些道德原则建立在错误的或不合理的非道德信念上。不知道答案不代表谁都正确。

论据2：宽容。拥护主观主义可以对他人的观点持宽容的态度。

  • 回应：主观主义者认为道德是自我设置的，这样也可以不宽容，宽容就不是必要的；宽容成立的条件是认为对方是错的，可是主观主义认为不存在对错；宽容不应没有限制。

论据3：自由。一个人按照自己为自己确立的价值观做出选择，不受制于任何“外部权威”，他才是真正自由的。

  • 回应：渴望自由是因为它有价值，而不是，自由是好的是因为我们喜爱它。（没看懂）

论据4：率真性。一个人只对自己负责，一切都要在自己的意识中得到彻底的审查，这样才能倾听最纯粹自我的内心，即来自率真性的呼唤。

  • 回应：率真性会导致一切外部因素隔离，这样道德谓词必须是“相对的”，必须说“XX对XX是不道德的“，但说”XX是不道德的“完全可以；更甚，希特勒的率真性就是对的吗？

最朴素和常见的主观主义：道德判断不过是说话者对某件事表示赞同或不赞同。

  • 批判1：道德判断不可能出错。只要一个人如实报告自己的感受和态度，他的道德判断就是对的；但常有人在道德实践中做出错误的道德判断。
  • 批判2：不可能有相同的道德判断。因为”我“的意义不同，不同道德判断就是不同的。
  • 批判3：不可能有道德分歧。对同一件事，A赞同，B不赞同，但A并不能不赞同B，因为B不赞同是事实。

（六）科学主义

物理事实使某些物理命题为真，那么世界上是否存在使某些道德判断为真的“道德事实”吗？道德价值、道德属性、道德义务是不是世界的存在物？

应当注意的是，并非所有的科学主义者都坚持科学和客观价值不相容。

（哲学上）认为一个论域中存在客观事实的观点就是关于这个论域的实在论。

认为伦理学建立在道德价值、道德事实上的存在的观点，成为道德实在论。

道德实在论包含三个要素：1）存在道德事实，2）道德事实是客观的，3）我们对道德事实的认识是可错的。

道德反实在论否分道德事实的存在。许多人认为在科学领域坚持实在论，但在伦理领域持反实在论观点。

（哲学上）探讨世界上存在什么事物的学问，被称为本体论。

本体论的基本原则是“奥卡姆剃刀”，即在相互竞争的解释某种现象的理论中，做出最少假定的理论是最好的。“如无必要，勿增实体”。

论点：
1）道德事实根本不解释任何事情，用奥卡姆剃刀将其剔除，科学已经足够。
2）可以解释一部分事情，但不是自然界的一部分——导致神秘世界观。

休谟认为，道德观察（对某事做出道德判断：比如认为故意杀人是恶的）并非对象（即故意杀人）的固有属性，而是人心投射在对象上的一些情绪或态度。

  • 反驳：眼见不一定为实，科学中有错觉或幻觉。借助精密仪器和实验设计可以找到对科学观察的最佳解释，同理，我们也可以找到很好解释道德观察的道德事实。

哈曼认为，伦理学和科学不同。对科学观察的解释在外在于观察者的世界中，而对道德观察的解释只是内在于观察者的心理状态。所以根本不存在道德事实。

  • 反驳：道德事实在解释我们的道德观察中能够起作用。希特勒是邪恶的这个道德事实解释了为什么他残杀了数百万人。这里的道德观察就是希特勒的做法是错误的。

迈奇认为，道德判断具有两个性质，一是客观性，二是规约性（指它是发出指令指导行动的）。而规约性使得道德判断不同于客观物理事实，它具有怪异性。要感知客观规约性的道德性质，需要一种特殊的官能，类似于第六感的道德直觉能力，在科学主义者看来是神秘的。所以世界中压根没有道德事实这种东西——人们的道德判断都是错误的。

（七）人类善

(To be continued…)